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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回忆录战犯改造所见闻(19)
发布日期:2025-06-23 23:53    点击次数:139

过去看电影,一个外国皇帝被处决前的晚上,换了几十张床都不能入睡,才感到'慷慨捐躯易,从容就义难'。在极度不安时,我写下了几首绝命诗,有两句是这样:'终宵坐立待更残,今日方知一死难!'我过去搞暗杀、绑票等工作时,常常是九死一生,一点不在乎,而早知道什么时候死,却没有领略过这种滋味。等到第二天知道所有犯人都要拍照片而不是要处死我时,自己也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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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扩情

这次看来不再是误会而是真要去处决了。这个管理员偏偏先告诉我们,要让我们死前还难过一两天,我不禁怒气冲天。正要向他责问时,有一个一直跟随我们在一起的小特务,是我的旧部,他是奉派来照料我们生活的,他比我更急,便抢先问那位管理员:'我的罪比他们小得不知多少,总该没有我吧?'管理员连声说:'没有你!没有你!'这时他便斜着眼看我们,嘴里还得意地吹起口哨。我就冲着那管理员大嚷:'你也太缺德了!你既然知道要明天或后天才处决我们,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好这两天,一定要我们难受你就舒服吗?'

他听了竟仰天大笑道:'谁说要处决你们啦!我向你们道喜是你们马上要大大改变待遇,集中学习。你们原来住过的地方已经粉刷一新,每人有一张小床,还有蚊帐、凉席等,伙食也提高多了,我刚才去看过,才来向你们道喜的。'他的话音刚落,管理所长也笑容满面地走进我们房间,一面向我们打招呼,一面问那位管理员:'你已告诉他们了吗?''告诉过了!'所长便补充一句:'明天我送各位去,希望各位好好去学习,将来好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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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濂

这时,我那个旧部忙用恳求的口吻说:'请所长也让我一同去吧!'答复是斩钉截铁的:'你差得太远了!这次是集中武官少将以上、文官厅长以上,你不够这个条件。'这时,我们每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只有他一个人把脑袋耷拉了下来。在这一瞬间里,人生的喜怒哀乐都一齐出现了。这种场面,我一生也没见过。

所长走后,曾扩情才慢慢从床铺上坐起来。我一看,他的裤裆全湿了,原来他一下把尿都吓出来了。

有不少人说曾扩情常常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可不,新中国成立前,他任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省党部的职工连薪饷都发不出,他向省主席王陵基去借钱。王不肯借,说党部开支有党费收入,不能拨行政经费。他再三解释,法币贬值,物价涨了不知多少倍,党费却没有增收,全川党员的党费集中起来,还买不到一石米。王仍不给。他只好把省党部一辆旧汽车卖掉,才维持了一两个月。党部开不出伙食,他就东吃一顿,西就一餐。后来有人介绍他认识了成都某照相馆的女老板,她立即答应供给他食宿。他喜出望外,马上就搬到某照相馆楼上,和她同居起来,他以为这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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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汉杰

说起她,也不是无名之辈。抗战前,她凭借父亲一笔不小的遗产,自办电影制片公司,自己编戏,自任主角,并邀了两个同姓不同宗的姑娘,拍了一部电影。在上海金城电影院上演时,三位女主角竞登台先表演一番。这种别开生面的做法,并没有能一举成名,因为上海人对那种'咿呀嗨,呀嗬嗨!'的四川山歌毫无兴趣。所以第二部影片没有拍出来,三姐妹就各奔前程了。

她是不甘寂寞的人,新中国成立前在成都开的照相馆,生意相当不错;加上她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骚依旧,因此一些饕餮之徒都对她颇感兴趣,但为此也使她招来了不少麻烦。她决定把扩大哥接到自己家中,愿供食宿,并不是浪女回头,而是想利用这块生了点锈的'老招牌',给她起一点'姜太公在此'的作用。她公开向扩大哥表示,如扩大哥什么时候需要她,她一定奉陪;其余时间,则自由支配。年近花甲的扩大哥食量有限,所以这一合同顺利签字。

如果说扩大哥什么事、什么时候都是粗心大意,那未免有点冤枉他了,猛张飞也干过细的事,何况有几十年政治斗争经验的他呢?有人要不服气,我可以举两件他比我要细心得多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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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武

我们刚从重庆石板坡监狱搬到磁器口重庆战犯改造所后,我就有几次粗心大意的事被他发现而及时纠正了。我们住的地方是原来军统的缫丝厂办事处和军统重庆训练班本部,往西走不远,就是当年戴笠住过的杨家山公馆,下面有一个用双喜曾扩情大而化之处事也相中有细和寿字组成的花园。我当年经手修建这个花园,是专供戴笠和他的情妇电影皇后胡蝶去散步时用的,花了上万银圆到处去购买奇花异草,还派出不少特务到一些名园去连抢带偷弄来不少名贵稀有的品种;所以,我对这费过我不少心血的一小片土地,十分喜爱。战犯改造所既规定我们可以在附近自由活动,而过去戴公馆也改成了干部的办公室和宿舍,我一有空就到那个小花园去走走。有一次我邀他去,他一听就连忙又摇头又摆手地说:'这个地方你少去吧!别人看见会说你还在留恋过去呢!'当然,经他这一提醒,我也就不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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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耀湘

还有一次,我看到我们住处不远的一片菜地里有个女人在用网子网蝴蝶,边网边唱边跳,一看就不是一般农民,我便走过去。她看我穿得整整齐齐,以为是什么干部,便和我打招呼。我问她捉蝴蝶干什么?她告诉我,这种蝴蝶专在包心菜上产卵,几天就变成青虫,一畦菜只几天时间就给吃得残破不堪。我问为什么不洒农药?她说洒了药的菜,洗不干净,吃了要中毒,捉掉蝴蝶就安全了。我正和她谈得起劲时,扩大哥也缓缓走过来,从他鼻梁上架的那副金丝眼镜,一看很像一位大干部。那个女的便迎上去,很客气地叫了一声'首长,您好!'扩大哥一听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她又补上一句:'这位首长有点面熟,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定睛一看,连忙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等你开会,还不快回去!'对那个女的,他理也不理就拉着我走了。她只好借追蝴蝶悻悻离去。

离开了那片菜地后,我急忙问他:'开什么会?'他又用一贯爱开玩笑的口吻,轻声地说一句:'开你的批评会!'我正摸不着头脑时,他小声告诉我:你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当年国大代表中最年轻漂亮的'国大之花'!因为我吃过她的'豆腐'(占过便宜),所以她对我有点印象。你和她聊天,不是该受批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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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向他说明,今天的'国大之花'早已劳改期满,自愿在农场就业而不愿去当小学教员,为什么不能与她谈谈?他的两句体会很深的话,对我很有启发。他说:在改造过程中,做了一百件好事是应该的,做了一件错事就成了错上加错。你可得当心!可能由于他这种粗中有细的地方,所以能比我早一批得到特赦。

扩大哥和我一样,都有点'温情主义',所以,我们都当不上学习组长。在王耀武、宋希濂的提议下,他在北京战犯改造所是负责清洁的'委员'。但他的喜爱有一天,管理员发现晾在胡同里铁丝上许多人的洗脸毛巾没有拧干,弄得地上一摊摊的水。他怕这些老头们不留心滑倒,就找曾扩情去批评,要他注意点,并且指着地上说:'看!尽是水!'扩大哥不慌不忙走到挂毛巾的铁丝旁看了一下:'报告管理员。不尽是水,还有几块帕子!'(四川人叫毛巾为帕子)连管理员听了这一幽默的回答也笑了起来,只轻声说:'以后要告诉大家拧干点,以免影响走路。'

扩大哥喜欢写写诗,遇事以'有诗为证'。他告诉过我,他与原配结婚那天,双方特意选定八月十五月圆之日作为佳期,希望永远团圆而不分散。结果,适得其反,他婚后考上黄埔一期当了官之后,对家乡'黄脸婆'虽未忘记,但总不及野花儿香,所以他便不接她出来而让她去'牢守寒窗空寂寞'。但还是为了怀念她而写过这样一首诗,我到今天还记得:'当年此日是佳期,每到佳期怨别离;两地相思同见月,但凭明月寄相思。'

我和他一起多年过中秋,他都要念上一遍。我曾笑问他:'在新人的怀中赏月念过没有?'答复是很老实的:'杜甫早告诉过你,还要问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他才提醒我一下:'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扩大哥爱写几句诗,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可是在监狱写诗填词,就不能不注意点了。1959年10月1日国庆十周年纪念,我们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东侧、公安部北面围墙上搭的临时看台,看几十万人的大游行后,'诗犯'们纷纷写出不少五言和七言贴在墙报《新生园地》上。扩大哥当然不甘落后,也写出几首贴了出去,不料其中有一句:'喜得今朝大礼巡。'这可惹出麻烦了。本来,十一'真'这一韵中,可用字很多,他偏用了这个字。诗刚一贴上去,'立场坚定、观点鲜红'(比鲜明更进步)的'同学',马上贴出质问他的墙报,大意是指出他:忘记了战犯身份,居然敢大言不惭去'巡阅'或'巡视'国庆工农兵的大游行。他一看就慌了,赶忙写出解释:这个'巡',是和'巡逻'、'巡更'一样,不是'巡阅'、'巡礼'。这一解释,更加使那些'左'字号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指出他在强辩。诗中明明白白写了'大礼巡',怎么不是在'巡礼'。一霎时,他那小组几个'同学'的舌剑唇枪不停地向他刺来,墙报上也是笔矛、纸弹飞舞,一片喊杀之声。他虽未吓出尿来,但也急得满头大汗。他是越急越说不出话,越怕越写错。

正在感到精疲力竭,已无招架之力时,幸好有位家学渊源的书香子弟、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兼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的庞镜塘出来给他解围。庞贴出一张很有分量的墙报:根据《辞源》、《辞海》对'巡礼'的解释,一是指朝拜圣地,二是指朝拜或礼拜;并举出唐诗人张籍《送令狐尚书赴东都留守》诗句'行香暂出天桥上,巡礼常过禁殿中'说明亦可引申为'巡游'、'观光'。结论是'大礼巡'或'巡礼',都无不尊敬工农兵游行群众之处,相反还可当作朝拜工农兵群众。

庞的墙报贴出,几个正准备借此踩住别人短处来显示自己一番的好战分子,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扩大哥对此却心有余悸。有一天,我和他在操场上坐着晒太阳,他说被他们这样闹一次,会不会影响到不久就可以得到的特赦?我认为完全不会。如果政府会听信这些人的话,我们当中个别到今天还在持什么'气节',因而被假充积极、伪装进步分子所指的几个'身在北京心在台'的人,早就枪毙掉了。他点了点头。接着,就听到了他又把久不唱的川戏、赵尧生写的《活捉王魁》中的词句唱了起来:'你看他,绿窗灯火映楼台,哪还记,当年饿倒在长街……'他正唱得很得意时,他同组的一位四川同学便走过来质问他:你在唱什么鬼戏来宣传迷信?他马上抵赖,你没有听到我是唱'向前走,要过关……'吗?对方也真会挑毛病:这曲戏也不健康,是黄色的。扩大哥知道他没有听清他开始唱的什么,便理直气壮地顶过去:如果连'抢伞'都是黄色戏,那广播电台放送的《秋江》,唱的是小尼姑私奔,又作何解释?对方理屈词穷,只好祭起'监狱法宝':群众可以听可以唱的东西,战犯就不能唱!当然,这一'法宝'是招架不住的,他只好答应:'下回不唱就是了!'等那位'左字号'刚一走开,扩大哥又低声在继续唱着:'坐定又还起,无风门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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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

扩大哥到了北京后,有一个很显著的思想变化,他常常爱和曾经统率过几十万大军、叱咤风云的杜聿明、宋希濂、范汉杰、王耀武、廖耀湘等许多人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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